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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人首頁 王永健專欄

 

                                                   作者:王永健

小時候被狗咬過,也見過貓吃老鼠,在心理上對寵物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1975年國土變色,新政府成立,我們對新環境有點陌生,也有點擔心。四弟永年帶回家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是朋友贈送的。母親覺得有一隻狗狗看門,也比較放心,便答應把小狗留下。四弟請我給狗狗取個名字,我見牠全身雪白,身上有黑斑,想取名小班,但我很喜歡白色,就告訴四弟說:取名小白吧!就這樣小白留了下來。

我家第一次飼養寵物狗,對狗性一無所知,每天餵牠吃剩飯,也沒有把牠訓練好,看到牠有不順眼的行為,就在牠屁股上踢了一腳,牠汪的一聲跑掉了,小白就在這種情況下長大的。

小白是出了名的只吠不咬的狗狗,我弟妹的許多好友都知道牠的狗性,他們來我家玩的時候,這小子都會向所有陌生人大吠一場,你只要叫一聲小白,伸腳假裝踢牠一下,牠就會乖乖的走開,坐在屋角裡靜靜的望著你,一聲不出。這種虛張聲勢的守門方式,我們非常的喜歡,因為牠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的麻煩。

1978年老家峴港市一遍出國熱,登記的登記,到別市鎮去找出路的大有人在,在一遍風聲鶴唳之中,母親也作了準備,家裡可以變賣的東西,幾乎全部出售。當時是夏天,不需要被子,母親也把被子賣掉了,換來一只只的金戒指,好像出國就在幾天之內成行。小白已意味到家裡將發生大變故,牠好像已嗅出主人將離牠而去,在那幾天裡,夜裡牠不時發出一聲聲的哀叫,好像是在哭泣的樣子,挺可憐的。望著我們時,牠那哀哀的眼神,真叫我于心不忍,我很清楚的知道,離開峴港時,我們會把牠留下來,送給別人飼養。

在這段時日裡,牠常常在外面流浪,很少留在家裡,好像在躲避即將到來的生離死別。牠在外面找東西吃,晚上回家睡覺,三歲大的孩子,怎能經得起這生離死別一刻的打擊呢?有一天傍晚,牠很早就回來了,拖著那卷毛的尾巴走向屋後,我留意到牠尾巴帶有血跡,原來在外頭被人打傷了,尾巴還吊在那裡,但已被撕破了一半,好像要掉下來的樣子,好可憐好可憐。那天夜裡,牠一直在哀哭。

自從受傷後,牠一直都留在家裡,有一天晚上,在牠睡覺的時候,被老鼠把那條快要掉下來的尾巴給拖走了。從此牠是一隻沒有尾巴的狗狗,尾部只露出一小節短短的紅色尾骨,看起來蠻可憐的。

我們有機會搭臺灣鐵船離開峴港的,然而組織人沒有與我們商量之下,就斷然拒絕到臺灣去,我們錯過了出國的機會。錯過了那次機會之後,由于外界譴責難民潮之聲浪越來越大,我們滯留了下來。由于被子都已變賣,那年的冬天,非常寒冷。我們找來幾個麵粉包,洗干凈之後,在晚上緊緊的包住雙腳睡覺。

往後的幾年,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小白又活躍了起來,牠每天還是過著只吠不咬的日子。由于搭船離開已不再是選項,生活慢慢的安定了下來小白又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平靜的日子正孕育著巨大的能量,我們已正式申請去美國與姐姐團聚,離開越南已只是時間問題,這種能量越聚越大,終于在1983年的年頭,我們接到了當局批準的出國許可證,1984年的五月,我與四弟永年到西貢去打點一切,為全家到西貢等機期作準備。小白的命運,由于不能搭船而推遲了六年,然而生離死別的那一刻始終無可避免。我當時不在峴港,聽二妹後來轉述,當全家離去的那一刻,當領養小白的那位女人把牠拖走的時候,牠頻頻回頭,雙眼露出了哀傷的一瞥,永別了,主人!永別了,小白!

在所剩餘的人生歲月裡,我將不會再飼養寵物,看到親友們對他們的寵物愛護有,我不禁想起小白,二十幾年過去了,希望牠在天之靈,能夠原諒我們,希望來世,牠將不轉世為狗,被人欺負

脫稿于洛杉磯十二月八日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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