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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家園                                                 作者:梁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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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這幅「烽火家園亅時,使我沉浸回憶當年一次難忘的經歷,雖然事過四十多年,但那段往事已烙印在我心靈深處,永誌不忘!

一九七零是越戰最激烈的一年,是我兵役入伍鐵甲旅的第五年,春後旅團奉命北上廣冶省十七緯綫邊界,設立行軍司令部主導指揮多個兵種。各單位將校級在議定作戰計劃後,交我(職行軍中心畫圖員)以最快的速度複畫多份行軍戰略圖,經上尉核對再呈上校參謀長簽定,即時分派各与會負責人,依密碼解圖部署戰力和進攻方略。

那天晨曦剛現,旅團指揮部的 M113裝甲和營地外的 两中團M41、M48坦克浩浩蕩蕩開往前綫,直升機接連運送別動軍、各營步兵炮兵、戰鬥部隊調動進入戰區。基地僅存少數地方軍駐守,我与幾個後勤文員留原地等運送軍傋補给品車隊轉返,再随隊回峴港總部。

大軍開拔約一小時後,基地即遭受越共猛烈炮擊,密集的火力把臨時機場鐵板炸得塊塊飛起,一輪猛烈轟炸過後,我在掩身處看到附近整排農舍着火燃嬈,烽煙彌漫中村民驚惶四逃,接著傳來陣陣機鎗掃射聲,炮弹聲愈見迫近,是共軍趁虛進攻我方,防守外圍的地方軍兵力薄弱又有死傷迫得撒退,戰亂中我与同伴也跟著向後方走避。

越共追擊,倉惶奔走在山林中我与颗伴失散了,入夜時我獨個兒迷途到一處鄉野,有十幾户人家的村落,我藏身暗處心身俱疲靜待過了一些時候,愈夜愈感覺腹空難受,迫得却懦地走向一户有燭光的農家,輕輕敲門低聲乞求食物,等了很久都沒有回應,(越南廣大的農村鄉民白天受政府壓搾,夜晚反被越共游擊隊控制,狹在中間飽受欺凌,他們是戰爭時最大的受害者,正在兵荒馬亂中對軍人是有所顧忌和厭惡的)我嗟嘆無奈呆坐茅屋邊,突然看到門縫擺出裝有飯菜的鐵罐和筷子,門即関上,我連聲道謝取過,就挨坐附近的大樹下把飯菜矜貴的一口一口吃完。填肚後累倒在稻草堆裡,夜冷中,仰望被遠方火光染红的半邊天,照明弹上落的光芒,聽隱約傳來陣陣的炮彈聲,此情此景心中百感交集;問自已為了什麽流落到這裡?明天將會怎樣?我又會往那裡去?。。。。。。。想著,想著,朦朧間半睡半醒挨過一夜。

天未亮看到那戶人家走出一對老夫婦,我上前再三致謝,掏出一些錢想赠予,老人家拒绝了還多给一包糯米飯,我忍淚拜謝告別!得他們指引走過田野後的小山坡找到了公路,眼前滿是大小卡車、機動車脚踏車、載著家當的牛車和逃避戰火的人潮,扶老携幼担挑包袱向廣治省會大移徒,逃亡走難的悲苦情境真不忍細看。路上我終於遇到團部的車,沿路經順化皇城,翻過海雲山南下,狠狽不堪地回到峴港郊區的總部軍營,報到後即時趕返恍如隔世的家。

這是我七年軍旅經歷最驚險的一次,更嚐過乞討飯吃的滋味,際遇使我感悟到金錢有時也只是廢紙,而人的慈悲心才是世上最珍貴的。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施飯之恩,更深痛鄉村農民在那年代所身處的苦難,現今越戰已成為歷史,但求大眾在這和平時代,能過著安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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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寅

軍營裡最可怕的事是被處罰,訓練官通常不把你當人看待,為了訓練新兵們要絕對服從上級命令,因此時常是一人犯錯,集體受罰。處罰方式,千變萬化。輕的有跑步、掌上壓、抽油機等等(坐立、坐立,看似簡單,但做幾百下之後,你就知道箇中滋味了)。重的處罰有用電線打屁股、關進虎籠等。所謂虎籠就是一個鐵箱子,被關進去後,中午熱到出油,晚上冷得發抖,他們有時還拿了鐵棍在箱上敲打,你的耳朵幾乎被整聾了。

有一天,一位學員偷偷的逃走了,由於沒有好好的互相監視,讓他跑掉了,我們全大隊被集體處罰,在操場上跑步,直到深夜。第二天那傢伙被逮住了,當然,重型侍候不在話下。過幾天,他被送了回來,赤著上身,向我們鞠躬道歉,因為他棄伍逃跑的原故,害得我們被集體處罰,很過意不去。當他轉過身來,背對著我的時候,我看到了紋在他背部的那首詩,我不禁心中落淚,回眼望一望我們這一群可憐蟲,他們有沒有像我一樣,心中淌著血呢?

            Khi ra đi không một người đưa tiển      L¨²c trở về ba b¨®n người khi¨ºng

            Cờ v¨¤ng ba sọc đỏ hi¨ºn ngang               L¨¤ mốn qu¨¤ cuối c¨´ng tặng cho em đ¨®

筆者譯:  碌碌征途孤影去  哀哀歸里四人抬  黃旗淒泣三橫血  簿禮贈卿期莫哀

他道出了當時征人悲痛的心聲,他知道上戰場是九死一生,人生末路的事實。回來時自己已躺在棺木裡,讓人扛了回來,棺木上覆蓋著南越的黃底三血紅橫條國旗,這就是征人所能給愛人的最後禮物了。

脫稿於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三日 洛杉磯

                                                                             作者:王寅

我入伍之後,姑媽在廟裡為我求了一個護身符,要我掛在頸上,讓菩薩保佑,渡過難關。我對它沒有多少寄望,掛上去只是為了讓姑媽放心罷了,畢竟是迷信的事,年輕人不信這一套。由於神奇平安的回到家裡,我也不禁對它有點敬意,一直掛在身上。直到坐飛機出國,離開越南的前夕,我才不得已把它摘下來燒掉了。唯恐上飛機前被公安查到了,他們不知是何物,若被為難一番,耽誤了班機,麻煩就大了。燒掉之前,我有點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何物,可以神奇的幫我擋災脫難呢?當我把它折開的時候,這小布袋裡,只有一塊四四方方的白紙,上面好像螺旋一樣畫了好多個圈子,別無它物!畫圈圈就能賺了我姑媽的錢,而且能讓我在頸上掛了十年,我真的很佩服廟裡的大和尚。這護身符的神奇之處是保佑我從戰場平平安安的逃回家中,保護我不必偷渡,不必經過大海風浪的洗禮,能夠平平安安的坐飛機抵達美國。而且在最後一刻,還驅使我把它燒掉了,以免被公安找麻煩而耽誤了出國行程。姑媽在天之靈,也會為這護身符¡°辦事周到¡±而含笑九泉。也許有一天,退休之後,我也在路邊擺個攤子,畫圈圈糊口,造福人群!?

脫稿於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三日 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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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寅

晚飯之後,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回到營裡休息,有些人到合作社去喝咖啡,有些人在營裡下象棋,有些人聚在一起聊天,今晚有點反常,營裡空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回來,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信步走出營外散步去了,當我經過一間小屋時,看到裡面好像有很多人的樣子,我也走進去瞧瞧熱鬧。屋裡擠滿了大隊裡的學員,中間對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大隊裡的一位學員,另一個居然是我們的大隊長。原來他們在搞神仙上身的玩意兒。只見那學員雙眼綁上了一塊白布,身前放著一瓶花、一杯水、點著兩根蠟燭和燒三枝香。這時侯大隊長口中喃喃有詞的在唸咒語,突然間那學員全身發抖,我很認真的觀察是否這傢伙在作假,一點都看不出來,我可以很肯定的說,他是不由自己的發抖而不是做作的。大約半分鐘的光景,他全身開始安靜了下來,只見他哈哈大笑:¡°真熱鬧!真熱鬧!¡±說著一手抓住身前花瓶裡的花,往嘴裡塞,一面咀嚼,一面大讚好吃,然後把身前的那杯水喝個清光。

這時候大隊長開始發問:¡°請問是那一位神仙下凡來了?¡±那傢伙回答:¡°南海仙翁。天上很寂寞,人間太熱鬧了,很好玩!¡±大隊長接著說:¡°仙翁,有位學員要問一問是否他母親還安好?聽說病了。¡±仙翁問他家是面向什麼方向?那學員說:¡°向東。¡±大隊長把那學員拉了出來,盤膝坐下,左手手掌向著東方。只見仙翁又一陣發抖,大約一分鐘之後,他才安靜了下來,那學員家住芹苴,所以仙翁需要一分鐘才找到。這時仙翁開始發問:¡°你家門前是不是有一棵大樹?¡±那學員驚奇的望了我們一眼,說道:¡°是的。¡±仙翁又問:¡°門口的左邊有一張長椅,是不是?¡±那學員又驚奇的回答:¡°是的。¡±仙翁又說:¡°長椅上躺著一個女人,長頭髮,額頭上有一粒黑痣,那是誰?¡±那學員聽了之後幾乎驚得站了起來,大隊長把他按住,那學員說:¡°正是我媽媽!¡±仙翁說:¡°這女人滿臉愁容,不像有什麼大病,只是身子虛弱了一點。¡±那學員說了聲謝謝,接著問:¡°請問仙翁,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我會不會在戰場上犧牲了?¡±仙翁說道:¡°天機不可洩漏,否則會被天譴?¡±接著仙翁對大隊長說:¡°你很幸運,剛才幸好沒有做表演,否則已魂歸天國了!¡±說完全身發抖,然後慢慢的靜了下來,仙翁走了。等¡°仙翁¡±醒過來之後,他又變成了凡夫俗子,但覺一陣肚子痛,飛快的走去洗手間。原來神仙只吃花草,當然沒事,凡夫俗子吃了野花野草,就會肚子痛!這時候大隊長告訴我們說:剛才我們訓練從十層樓高的建築物爬下來的時候,他的確想表演給我們看,他想面對地的方式抓著繩子走下來的,但好像有一股力量阻止他那樣做,看來神明在保佑他!?

脫稿於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三日 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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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寅

軍旅大逃亡之後回到家裡,母親一直問長問短的要我把事情始末告訴她,最後她遞給我一張從廟裡求來的籤,說道:¡°廟裡的大師告訴我,若問遊子何時歸?這是一枝上上籤。¡±我瞄了那枝籤的題目一眼,就知道這確實是一枝上上籤。上面有四句詩,題目是¡°班超出使西域¡±。什麼原因呢?班超是東漢時人,見當時國家多事之秋,毅然投筆從戎,出使西域三十多年。當時朝廷都以為他已客死他鄉,他突然間回來了,還帶回了好消息,西域五十多國都已臣服漢朝,奠定了往後許多年的太平盛世。我的情形也很相似,只¡°出使六個多月¡±,就平安的回到家裡,還把¡°太平盛世¡±帶給越南,豐功偉績可媲美漢朝的班超!?

脫稿於二零零七年十月五日 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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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寅

在越戰時,共軍最怕的就是B-52 型轟炸機,B-52 在無預警下大規模轟炸,防不勝防,它飛行的高度,肉眼有時是看不到的,還沒竄進防空洞就被炸死了,因此共軍最忌 B-52。南越軍隊最怕的莫過於 T-54 型蘇製坦克車了。在叢林裡,一看到T-54,命已去了半條,另外半條就要看老天爺有沒有照顧了。在越戰中 B-52 與 T-54 都是談虎色變的武器。在訓練營裡,一到晚上,我們常被它們夾攻。蚊帳是抵擋 B-52 (蚊子) 的最好武器,而舖在床板上的被子是防範 T-54 (虱子) 最有利的工具。因此蚊帳和被子是不可或缺的東西。我們到訓練營報到當天,軍需部派給每人一個蚊帳和一張被子,自家保管。有一天我發現蚊帳和被子都不見了,我告訴了我那幾個好友。沒有蚊帳和被子,晚上是不能睡的。他們叫我別出聲,不久之後,一位朋友把別人的蚊帳和被子偷回來給我。他們叫我別聲張就是這個原因,若別人知道你不見了東西,你突然間又¡°找¡±回來了,人家失去了東西,當然是你偷的,不跟你拼命才怪!我跟我好友說:¡°那被偷的人今晚怎麼睡?¡±我好友說:¡°管他怎麼睡!¡±這是營裡的遊戲規則,自己的東西,自家保管,丟了活該。原來大家都是窮士兵,沒錢怎麼買香煙抽?只好偷東西去賣。所以軍營裡常有人偷東西。看到失去蚊帳和被子的那個新兵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們都是在外面被捉進來當兵的,本來是同病相憐,應該同舟共濟才是,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人家呢?我到合作社去,用我所存不多的薪水,買了蚊帳和被子還給那個人。我覺得就是不被蚊子和虱子咬,良心過不去還是難以成眠。讓別人受苦,不如自己少花一點錢,心安理得比較好,這也許是我做人的原則吧!?

脫稿於二零零七年十月五日 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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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寅    

我生於峴港,從小在那裡長大,越戰如何的殘酷,我只聽說過而沒有親眼見過。一九七四年的秋天,我還在越文大學裡唸書,由於紙張出了問題,被捉去當兵,我當時只感覺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家裡人都著慌了,我被送到離西貢不遠的光中訓練中心去作新兵訓練,三個月後就會被送到前線去作戰。我母親、弟弟和姑媽都曾到光中訓練營來看我,姑媽還遞給我一個從廟裡求來的護身符,要我帶在身上。

在這三個月裡他們如何把一個新手訓練成一個能夠在戰場上手持武器、衝鋒陷陣殺敵的軍人呢?說來好笑,在我們大隊裡,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九成的新兵,都是歷盡風霜的¡°老將¡±,他們已經在戰場上打滾多年了。怎麼說呢?原來在戰場上殺敵是不得已的事,你恨敵人嗎?不是,因為他們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呢?你是為了保衛國家領土而戰嗎?也不是,這也是敵人的領土哦!你是為了理想而戰嗎?更不是,在這裡受訓的人,都是被軍警或警察捉進來當兵的。所以面對敵軍時,能逃則逃,這是一場目的糢糊的戰爭,誰還管他打羸打輸呢?九成的¡°新兵¡±都是逃伍軍人,被捉回來再當兵的。他們對訓練營裡的一草一木,瞭若指掌。裡面多數是越南人,也有華人的,很自然的,我們幾個華人,每天都聚在一起,家裡送來的東西一起吃,我們在很短的幾天裡,已成為生死之交的朋友了。

三個月後,訓練完畢,大隊裡有半數人被送到南部戰埸去作戰,我則被分配到別動軍單位去服役。後來我才知道,是家人走後路把我送到別動軍單位去的,別動軍總部在第一戰區,離家比較近,容易逃。別動軍是特種部隊,還需要三個多月的特別訓練,就這樣我被送到位於高原區的育美中心去受訓。就因為多三個月的特種部隊訓練,延遲被送到戰埸去,我得以保存了寶貴的生命。在光中訓練營被送去前線的¡°新兵¡±之中,有幾位在戰埸上犧牲了。

育美的特種部隊訓練和光中營的訓練大致上一樣,只是加了幾樣特別訓練,其中有兩¡°道菜¡±可使你心驚膽戰。其中一¡°味菜¡±叫¡°死神滑纜¡±,一條鋼纜,綁在山上的一棵大樹,另一端綁在一條橫跨小溪的小橋中央。當我站在鋼纜一端的高處向下望去,鋼纜另一端的人好像螞蟻一樣大小。你手抓住鋼纜上的滑輪,向下滑去,當你滑到離小橋不遠時,必須放手,使身体落到小溪裡,否則身子撞上小橋,閻王也救不了你。另一¡°道菜¡±是從相當於十層樓高的一個建築物頂上,用一條很長的繩子,繞過自己的身子,兩腳抵住垂直的牆壁,一步一步的向下走,直到抵達地面。當我們從樓梯走到最高處向下望去的時候,我們只想到如何才能通過這一關,我們其中的一位學員,在向下望時,突然臉色發白,全身發抖,僅然昏了過去。在十層樓高的建築物上看下去,只有一人嚇昏,已算是奇蹟了。那位老弟一定不能登上仙榜,做神仙要駕雲騰霧,下望凡塵,在雲霧上暈倒,成何體統?玉皇必定把他從仙籍除名。

在育美訓練營的這段日子裡,我收到弟弟寄來的一封電報說我母親去世了。我很傷心,哭了一整天,父親在我十六歲那年病逝,如果母親也撤手人寰,我那一群弟妹們怎麼辦呢?大隊長告訴我,本來可以讓我請假回家去奔喪的,由於外面局事吃緊,上面沒有批准下來。訓練營裡的一位學長私下告訴我,說我母親去世的事不一定是事實。軍中常有人用這種伎倆使親人可以請假回家,然後逃離軍伍。

三個月的特別訓練完畢後,我們被送到第一戰區去作戰,峴港是第一戰區的總指揮部所在地,我正在回家的路途上!當時是一九七五年的三月中旬,越戰已接近尾聲,我們單位只固守陣地,沒有跟敵人作戰。一天晚上,我們一組三人,在地上挖了三個洞,躲在洞裡輪留站岡看守。天亮時,我們派一人回大隊總部去拿糧食,那傢伙回來告訴我們說總部已撤走了。

我們很驚慌,總部撤走也不知會我們一聲,如果我們在陣地停留下去的話,敵人來了,只有死路一條,我們決定離開陣地。三人一路撤走,一路心驚膽戰的發現,原來團部與師部都早已撤退了。荒野裡只有我們三人正在行走,四處鬼影也沒有一。就這樣走了大約兩個小時,我們開始看到別的山頭也有人走下來,漸漸的越接近地面,越看見多人,往別的山頭望去,我們看到,南越軍隊像螞蟻一樣的,一群一群的往山下爬。你可以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我當時所看到的情景。

當走到一號公路的時候,我才親眼看到,不只軍隊在撤退,平民百姓也在一片哀哭聲中撤離家園。我知道沿著一號公路往北走,就可回到我的老家峴港,我鑽進一輛回峴港去的客車,司機說軍人不付車費,要坐到車頂上去。我拿出錢給他看,告訴他只要把我送到峴港,多少錢我都付。他叫我躺在地板上,把一些東西覆蓋在我身上,坐在車裡的婦女們,也把她們的錐型帽子(non)放到我身上來。車子開到第一個檢查站時,所有在車頂上的士兵都被趕了下來,他們被送到另一個戰場去作戰。我則通行無阻的抵達峴港,我付了車資,找了一輛出租機動車,回到家裡去。不知是否姑媽給我的護身符,或者是家裡的親人日夜的祈禱,使我能平安的回到家裡。

回家時,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尋找我的母親,這時侯我一眼看到母親那纖纖的身影,以驚訝的目光望著我,母親看見一個陌生人,一個身作花衫軍裝(別動軍軍服)、頭戴鋼盔,身上掛滿子彈,手中拿著榴彈槍 M79,扛著沉重背包的軍人,立在她老人家的眼前。我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原以為天人早已永別,這像夢境中相逢的情景,居然是我所親身經歷的,我感謝上天大方的賜給我這寶貴的一刻。我踏前一步,叫了聲¡°媽¡±,忍不住的放聲大哭。母親已認出是我,淚水糢糊的雙眼,再也不能忍奪眶而出的淚水,母親掩面而痛哭,多少日子的擔心,多少夜晚的哀傷,多少日夜的祈禱,都在痛哭聲中盡情發洩¡­¡­¡­

我回家當天是三月廿六日,越戰已接近尾聲,三月廿九日,共軍佔領了峴港市。一個月後,四月三十日,共軍攻下西貢市,南越政府正式投降。 

脫稿於 September 18, 2007 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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